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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常生活

豪放悠揚的澧水號子

更新時間:2018-03-19 12:28:10 來源：m.aniluna.com 編輯：本站編輯　已被瀏覽 次 查看評論
張家界旅游網 公眾微信號 我是喝著澧水、泡在澧水里長大的，加之，我的祖父、父親曾在澧水上有過駕船行舟的經歷，我便有了整理澧水船工號子的念頭。雖然，當年與我祖父、父親一道在澧水河上撐篙搖櫓的船工大多已作古，手頭上收集整理的澧水號子不大完整，但我依然覺得，與川江號子一樣豪放，比黃河船歌更顯悠揚的澧水號子，同樣沉積著自強不息的文化底蘊。
澧水源于桑植杉木界、八大公山，經桑植龍江口，由于沿途納大庸茹水、慈利漤江、石門渫水、溫水、黃水，納澧縣道水、澹水、涔水等支流，加上澧水干流，于是澧水便有了“九澧”之說。澧水接納的支流中，以發源于湖北鶴峰七眼泉，流經桑植林溪河、長潭坪、人潮溪，慈利龍潭灣、江埡、象市、杉木橋、通津鋪、蔣家坪的溇江水量最大，全長220公里，且成為澧水中的主要航道，因此流傳于這一帶的澧水號子也最多。
澧水號子產生于公路不通、內河航運發達時期，主要是因為澧水上中游灘多灣急水險，需要船工們統一協調動作，而澧水號子就是一種指揮船工協調動作、避險解難的號令。木帆船離開碼頭，前面水平如鏡，船工們揣著家人的平安祝愿，滿懷喜悅地搖著櫓，唱起號子：
拉起鐵錨扯起帆，順風順水好行船。
婆娘娃兒放寬心，今天行船到新安。
平水搖櫓大約兩公里，前方傳來雷鳴般的響聲。別驚訝，雪浪翻滾、驚濤拍岸的東門灘到了。船工們有條不紊地落帆、收櫓，架上板棹，舵工把穩舵把，船頭的艄工飆手手執鐵頭竹篙左撐右撥，時鉤時點?！芭尽币粋€浪頭撲來，“口當”繞開了一座巨石，“嘩”一棹避開了漩渦。盡管船工們的心提到嗓子眼兒上，生怕飆灘時觸礁撞巖而船散人亡，但由于大家在一聲聲“嗨，搬到起”，“嗨，撐開它”的吶喊中動作協調，一般情況下都能闖過險灘。
隨著飆灘后的水勢漸緩，船工們繃緊的神經松弛下來，于是，又收棹架櫓，邊搖櫓邊拉起了高腔：
飆過險灘，嗨呀，心歡暢喲，嗨呀；
這段河面，嗨呀，水不黃喲，嗨呀；
盡是高山，嗨呀，沒嬌娘喲，嗨呀；
伙計們啦，嗨呀，莫胡想喲；
家里婆娘，嗨呀；
　　在張望喲，嗨呀……
船至水靜流緩的水域，船工們就將跳板橫放，兩頭懸空，有的站在艙板上，有的站在兩頭懸空處，一邊輕松搖櫓，一邊環顧兩岸，一旦見到兩岸有值得吟唱的情景，便吊起了嗓門。若看到年輕女子在河邊洗菜，就丟掉叼在嘴上的旱煙筒：
姐在河邊洗苘蒿，嫩白手指水上飄，今天吃不到苘蒿菜，晚上想姐想成癆，你說苦惱不苦惱喲……
若看到一少婦身穿藍布衫，背著娃娃在河岸行走，便會一手搖櫓一手作成拱筒狀，朝著河岸高喊起來：
遠望大姐穿身藍，亮光閃閃是耳環，耳環本是我恭敬哎，娃兒沒得我的份，心里陣陣好作難喲……
岸邊那些害羞怕丑的女子聽得兩頰發紅，低頭或捂著耳朵趕緊走開。潑辣些的女子會放下手中正洗著的衣服、蔬菜，或停下腳步朝著河中緩行的船只罵起來，罵得船工們狗血淋頭。然而，越罵得很，船工們越高興，櫓也搖得越起勁。罵聲未落，高腔又起：
姐的小嘴香又甜，罵聲送來熱湯圓，不嫌我是船牯佬，湯圓燙嘴心里甜，津市回轉再相見喲……
豐水時節，河寬水深，裝載五十噸貨物的木帆船可從津市行至大庸、江埡。秋后枯水時，盡管有專人搬石檢灘，清理整修航道，也時有船只擱淺的事件發生。這時，不論河面寒風刺骨，還是河水刺如刀，船工們都須脫掉衣褲，赤條條地跳進急湍的水中撬船。撬船也要喊號子：
擱起噠呀，嗨喲，下水朝呀，嗨喲；
使把勁啦，嗨喲，水齊腰呀，嗨喲；
卵凍硬呀，嗨喲，不要緊呀，嗨喲；
硬到底呀，嗨喲，婆娘喜呀，嗨喲；
船在動呀，嗨喲，板一舵呀，嗨喲；
……
當年，大庸、慈利、桑植、石門一帶的船只一般下行到津市或洞庭湖畔，卸下桐油、皮油、藥材、柑橘等土特產貨物，再裝上棉布、食鹽、紙張等澧水上游兩岸需要的日用工業品，轉程開始行上水船。上水船從津市到臨澧新安多是行進在平緩的水面上。此時，艄公拉動桅索，揚起帆篷，一聲哎嗨喲后，便唱了起來：
穩住船舵把艄扳，帆篷扯起好行船，莫道平水得悠閑，過了新安有險灘，上灘老子就拉纖。
拉纖不僅是力氣活，而且有不少的危險。而今，在澧水上游簧子頭、沙刀灣，溇江長潭河、西門關等地的懸崖峭壁上，還留存著當年人工打鑿的，只可伏地爬行的纖夫道。那時的纖夫拉上水船，赤身裸體、背勒纖繩、身負重壓、手摳巖縫、腳登巖坎，一步一驅，竭盡全力。一旦纖夫拉力小于灘水的沖力，不僅船會打橫倒退，還可能落得個船毀人亡。聽說，上世紀六十年代，溇江長潭河纖夫道上每年都有三四名船工摔下巖壁，有的尸首都沒找到。
由于長年累月在澧水駕船行舟，船工們對哪里是險灘，哪里有暗礁，哪里急轉彎，哪里懸巖擋，了解得像對自己家里一樣熟悉。他們將摸索出的駕船經驗編成號子，時常由老船工給新船工傳唱：
漤澧河喲不安全，灣又多來灘又險；
江埡開船東門灘，扁擔巖橫在河中間；
吊起膽子忍口氣，左邊撐篙船過灘；
滕家灣喲巖殼多，巖殼下面是漩渦，
板棹不碰巖尖上，大船就從右邊過；
船行象市樟樹灣，一灣走過連三灣，
灣水下面是深潭，還有巖崮伸兩邊，
進到灣里要小心，放下篙子把棹扳，
平心靜氣看水下，莫讓暗石碰到船；
順灣行船莫笑談喲，前面就是牛屎灘，
牛屎灘啦常打船，眼尖手快可避險，
篙子點在牛屎上，船頭朝左就安全；
平水搖櫓好快活，不遠就是市場河，
市場河的包子香，河邊的女人乖巧多，
見到女人別看癡，當心水下回旋渦，
回旋渦往下扯喲，往內板棹就擺脫；
船過飯甑山啦，看了慈利縣；
繞過筆架是茶林河，茶林河下油榨灘，
水急灘淺要小心，艄工快站船頭邊，
左邊撥開尖巖頭，右邊避開橫江巖，
船頭對齊正航道，波浪難擋平安船，
……
這些號子的唱詞看似沒有文采，也不押韻，但卻是祖輩船工們生死對抗中唱出來的，也包含著無數孤兒寡母的悲泣哭聲。
澧水行舟承擔著澧水上游至澧水下游乃至洞庭湖區交通運輸的任務，船工們對各地的出產非常熟悉，他們就在搖櫓行船時用洪亮的嗓子傳唱，恰似作商品廣告宣傳：
岸邊的姐兒慢些行，我船上的貨物愛死個人喲；
津市有個紡織廠，織出的洋布銷湖廣，
還有斑馬好蚊香，熏死蚊子就皮不癢喲；
湘澧細鹽白如霜，合口鎮里產紙張，
炒菜放鹽別放重，紙寫的情書我細端詳喲；
青山峰茶葉實在香，石門城邊產磷肥礦；
臨澧的鞭炮啪啪響，口含澧縣牛皮糖喲；
木材來自桑植縣，蓮子最好的是安鄉；
瑞塔鋪的沙巖板，磨得彎刀光又亮喲；
廣福橋山里有煤炭，劉家坪地下出鐵礦；
新安的粽子分量足，甜不過大庸的甘蔗糖哎；
桑植竹器好精巧，桐油藥材好質量；
新安合口麥草帽，江埡的柑橘甜又香喲……
這些近似商品廣告詞的號子，從民國時期就開始傳唱，因而就沒有現代工業產品的音符。自上世紀七十年代以來，澧水河道上先后修建三江口、城關、茶安電站和江埡大壩，加之，交通運輸條件有所改善，鐵路、公路延伸到大山深處，澧水、溇江的航運就只得自動退出，船只再也無法闖灘過澗下津市、入洞庭、達長江了，所以，澧水號子也就無人唱了。然而，九澧兩岸的漢、苗、白、土家各族兒女世世代代在和睦相處、患難與共、辛勤勞作中，演繹和傳承著豐富多彩的民風民俗和民間藝術，帶給九澧大地生機勃勃的景象。
澧水船工號子是湖湘文化寶庫中精彩的一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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